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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入秦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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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入秦府

崔筠被關進了秦府中一個叫江心閣的水中庭院裏,院子與世隔絕,須得乘小舟才能離開。

秦執將崔筠安頓進去就離開了,他親自挑選了丫頭婆子們看顧,並吩咐說:“你們好生照料,沒有我的允許,姑娘不能離開院子。”

他離開後,乘小舟才上岸,就有小廝來喚說:“公子,老爺找您。”

秦執便趕往秦京的住處。

秦京最近病了,他院子裏的護衛女使張羅著盛湯換藥,一眾妾室侯在門外,屋內只有徐夫人在伺候。

秦京謹慎,身邊伺候的女使耳不能聽,口不能言,只聽他一人的令,他平素只信夫人徐氏與秦執二人。

那徐氏原是商戶出身,卻因當初南渡時對秦京有恩,多年來用心服侍,徐氏一族整個的雞犬升天,完全為秦京所用,而秦執回府雖不久,但秦京深信,他那十個義子雖忠,終是難比血緣親情。

因此在這用餐的當口,徐氏一見秦京來了,也是松了一口氣,她放下正要為秦京夾菜的筷子,對秦執道:“快來服侍你爹爹吃飯,我去竈上看看湯藥好了沒。”

秦執恭敬的對著秦京和徐氏行禮,然後坐在秦京身邊,親自伺候他用餐。

秦京一看到他,像是孤獨的小孩驟然見到父母,臉上現出一副邀寵的模樣,他素愛食肉,但這日在病中,方才徐氏勸了幾次先把米粥喝了他都不聽,秦執卻什麽也沒說,舀了一勺米粥到他嘴邊,他就乖乖喝了。

喝了一碗粥,秦京便問他:“我兒今日做什麽去了?”

秦執坦然道:“回父親的話,世子出逃,我去把他追了回來。”

秦京笑讚道:“我兒不用親自操勞,這些事交給下面人做就是。不過要是我兒去做,那我也更放心。”

秦執點了點頭,什麽也沒說。

他痛恨這樣。

秦京越是縱容他,越是控制他。他知道,自己一直處在秦京表面寵溺和暗地監視的夾擊之下,他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,他對他不放心。

但只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,秦京又足夠縱容他,因此他才敢把崔筠帶到府裏,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這樣就夠了。

崔筠卻並不知道他為她打算的這一切,張省還關在獄中,她如今又陷囹圄,是她將地形圖交給張省,她害了他,但現在,她什麽也做不了。只能待在這深深的庭院之中,望著那被切割成四方塊的天空發呆。

有一個叫小米的女孩兒來服侍她。小米不過十五歲的年紀,見著崔筠也是怯怯的,手腳雖利索,但是問什麽她都是搖頭不語。其他丫頭婆子匆匆來往,沒有人敢同崔筠說話。

崔筠也不善言語,她總在院子裏彈琴,剛開始,她一出現在院子裏,就有兩個婆子並兩個丫頭寸步不離的盯著她,但幾天過後,她們見她撫琴一曲又依琴深思,再繼續撫琴,坐在花蔭下,一坐就是一天。

幾天過去,丫頭婆子們都覺得崔筠過於孤僻安靜了,看她身量也不是能逃跑的模樣,便不像從前那樣總是盯著她。

這時候,崔筠便細細觀察起這座院子來。

這是一座兩進小院,前院游廊包抄中庭,後院遍植薔薇竹子,院墻上看不出一絲縫隙可走,崔筠打量了幾天,終於在這天晚上提出說要去江上劃船。

沒有人能做主。只有小米消失了一會再回來,才對她說:“姑娘,船已經備好了。”

崔筠便抱著琴上了船。不過是一葉扁舟,又是晚上,崔筠便道:“整日裏呆著怪無趣的,我們不上岸,乘船游一圈可好?”

小米跟在她身邊,劃著船,像是被這浩渺天地感染一般,對她笑道:“姑娘說的是,奴婢便劃船帶姑娘散散。”

崔筠也放下琴站在船頭,道:“都說相府堪比天宮,以前倒是來過一次,卻終究未曾得見,”她想起上回來相府,自己眼疾未愈,還是謝浮光牽著她的手過來的,不禁起了恍如隔世之感。

小米劃著船,並未感覺她的低落,指著遠處一間高閣道:“最高那處便是相爺的住處,”崔筠擡頭看去,只見燈火點點,朦朧中有一閣樓高聳,很是威武。

崔筠點點頭,指著旁側一間小閣問道:“那是哪裏?”

遠遠望去,秦府上空一高一低兩座閣樓,高的是秦京的住處,低的那間是誰呢?

小米也看了小閣一眼,道:“那便是公子的住處。”

“可是秦執?”

小米自悔失言。崔筠見她忽然低了頭,也不強求,只道:“公子秦執,聽說是相爺唯一的兒子,又聽說相府裏姬妾眾多,怎麽只有一位公子呢?”

小米訥訥道:“奴婢不敢談論主子。”

崔筠默然。

兩人便不再說話,崔筠靜靜坐著看景,順便記下秦府大致輪廓才回。

崔筠逃出江心閣,又是七日之後的事情了。

三日前,她在院子裏散步崴了腳,兩日前,又開始發熱,折騰的院子裏諸人筋疲力盡,這一日睡前,她又要水要飯,好不容易睡下,領頭的李嬤嬤看著她熟睡的樣子,對小米道:“你看著她,我去瞇一會,這把老骨頭,真被折騰的不輕。”

李嬤嬤走了,眾人都放了松。小米侯在她床頭,不知怎的,頭越來越沈,越來越沈,終於忍不住沈沈睡去。

崔筠忽的睜眼,看著倒在她身側的小米一笑,隨即便脫下小米衣服,把她塞到被窩裏,自己穿著小米的衣服,出門去了。

原來李嬤嬤見她連日來的折騰,偷偷在她的安神湯裏下了藥,她當著面喝了,卻吐在窗口的花盆裏,而李嬤嬤等人見她中招,失了警惕,又有人黃雀在後,被迷昏倒的反而是他們。

崔筠出了門,見渡口已有一人撐著船在等她,她疾走幾步,乘舟而上,對船上那人道:“阿營,辛苦你了。”

卻說賈營當夜自瓢泉而歸,再回問歸期只見人去樓空,他四處裏打探,聽不見一點消息,不得已就去了宇文高明處,只聽說宇文高明重傷,他潛在暗處,從那裏得知崔筠被帶到了秦府,又扮作小廝潛入秦府中。本來秦執將崔筠藏的隱秘,很難打聽得到消息,幸而崔筠善琴,一到夜裏,總有琴聲從江上飄來,賈營留了個心眼,多番查探,終於得知崔筠所在。

但崔筠時時被人看著,怎麽聯絡卻讓他犯難。

賈營在江心閣外蹲守一夜,聽了一夜蟲鳴,等天將明,他迷糊中覺得身上瘙癢難耐,都是都蚊蟲叮咬的痕跡,忽然來了主意。

要想聯絡上崔筠,也不是非得見面不可,在瓢泉三年,賈營可是知道,崔筠最善聽。

因此這一天早上,有只惡狗在江心閣狂吠了半晌,沒有人出來趕,卻找不到那只狗的蹤影,到了午後,閣中蟬鳴大作,攪得人心惶惶,也就在這一天,崔筠出門時崴了腳,小米回房拿藥時,崔筠看到樹梢上猴兒一樣攀著的賈營。

等到第二天崔筠發熱,又是大夫來,又是去稟報秦執,各種忙的人仰馬翻,賈營扮作小童進來,給了崔筠這一日的計劃。

此時兩人同在船上,崔筠望著越來越遠的江心閣消失在夜幕之中,聽賈營講了外面情形,忽然改變了主意,她對賈營說:“既如此,我出去也是無用,倒不如留在這裏。”

賈營聽她說話,猛的轉頭,問道:“那可不行,我把你送去珍珍姐姐那裏,我再回來。”

崔筠搖頭道:“我去了,豈不是連累他們,況且,留在這府裏,或許能打探些消息。”

賈營疑惑的看著她,崔筠道:“我要去找秦執。”

“那豈不是自投羅網!”

“人道,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況且,”她心裏隱隱還有一個猜測,只是不好對賈營明說,此時即將自由,她卻主意已定。

船行靠岸,賈營也有了打算,他對崔筠道:“姐姐你不走,我也不走,你自去做你的事,我暗中護衛你。”

崔筠聽他說的鄭重其事的,想起初見他時還是個小胖墩模樣,忽而一笑。

賈營急道:“難道姐姐質疑我的武藝?”

崔筠鄭重了神色,摸了摸他的頭道:“既如此,先護好自己。”

兩人便棄舟,朝府內行去。

崔筠要去找秦執,她對賈營說:“既然他沒殺我,現在也不會對我怎麽樣,我悄悄過去看看情況,你躲起來,沒事不要出頭。”

賈營低頭看自己一身布衣,與這府裏格格不入的,答應下來,崔筠正要走,賈營忽又叫住她,遞過來一個香囊道:“姐姐你帶上這個,說不定有用處。”

那是盼蘭準備的,是一些常用的藥粉,江心閣此時如此安靜,全賴這個起作用了。

崔筠收下,轉身離去。

崔筠此時扮作丫頭,無人盤查她,她按著記憶中的方向,往秦執住處走去。

幸是暗夜,月亮被夜風吹散,沒有人看清她的臉,偶有碰到幾個丫頭婆子,也都是行色匆匆,並不探究她的臉。

正走著,忽被一個婦人叫住。

“你,過來!”

崔筠一怔,這才反應過來是叫她。猶豫一瞬便走過去聽命,這時又有個小丫頭跑過來說:“老爺回來了,正叫人呢。”

那婆子便反手一指,令崔筠看住這佛堂,自己匆匆走了。

崔筠這才看清原來她身後是一間佛堂,只有三間屋子,一個小院,卻不知供的是誰。她想著,既然被指派到這裏,索性進去看看再說。

她推門進門,見屋子正中一個排位書:亡母謝氏。只一個供桌,也沒有畫像神位,崔筠想著相府裏居然有如此簡陋的所在,她正想出去,忽聽到熱熱鬧鬧一陣腳步聲過來,心裏暗道糟糕,方才暗地裏別人不知她是誰,如今室內點著燈,可不是一下子就識破她了。

她咬咬牙,鉆到供桌下面。

房門被打開,聲音一點點靠近,是秦京和秦執進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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